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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斐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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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斐然 第359节
      他知道,这是林斐然的剑灵。
      剑主之间隐隐会有感应,他能看到剑灵也不奇怪。
      他游魂般走到一旁,还是开口道:“前辈,随意翻阅剑主的日记,似乎不大好。”
      金澜剑灵抬起头,似是在打量他,又道:“既然知道不好,你为何留在这里?”
      卫常在抿唇,乌眸中泛起一点波澜:“这屋中旧物,并不全是我搜寻来的,这本日记是她赠给我的。”
      “愿意把这个给你,她以前一定很喜欢你。”剑灵一笑,“但我们这一脉就这样,喜欢是真的,不喜欢也是真的。她母亲如此,她也如此。”
      卫常在不想争辩这个:“前辈,你不陪在剑主身边吗?”
      金澜剑灵朗声一笑:“人家甜甜蜜蜜,我去碍事做什么?收起你的小小算盘。
      后生,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,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,过来坐,同我说说剑主以前的故事,正好打发长夜。”
      卫常在本不欲开口,但剑灵与林斐然息息相关,爱屋及乌,他竟也坐到剑灵对面,一字一句地说起旧物的故事。
      只是目光难以掩饰,时不时便要看向院中。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屋子虽小,五脏俱全。
      这是如霰的原话,但林斐然并不觉得小。
      符文构建而出的,自然内有乾坤,不仅桌椅俱全,有一张宽敞的软床,一处梳妆台,房中左侧甚至可以沐浴。
      蒙蒙的雾气散至屋顶,腾挪一般逸出,整个房中飘着一股淡冷的清香,左侧水声泠泠,又很快传来一点细碎的摩挲声,片刻后,如霰走出。
      林斐然这才转头看去,他已经换上自己的衣衫,那件玄色衣袍搭在臂间,还没等她伸出手去,就已经被他收入囊中。
      林斐然一顿,又收回手摸了摸鼻子,怎么都喜欢收她的东西。
      “暖一些了吗?”她问道。
      如霰摇头,向她晃了晃手,腕上灰蒙蒙的经络仍旧可见,这形状走势倒有些像他灵力暴乱时,那些浮现而出的异纹。
      他梳理着散下的雪发,走到床榻旁,侧首看她,双目微睐:“坐桌边干什么?你今晚不打算休息?”
      “休息的。”
      林斐然倏地站起身,在如霰的注目下,几度掀开锦被又合拢,动作很多,但忙来忙去都没进。
      如霰忽然笑一声,歪头看她:“你是打算用被子扇风,让我冻僵在这里?”
      林斐然手一顿,没有抬头,轻咳一声后躺了进去。
      如霰在这方面其实很随意,也很亲近她,出乎意料的喜欢同她肢体接触。
      她原本都习惯了,但今日见到了不一样的风景,就像剑谱一样深深刻在她脑子里,她睁眼闭眼都是。
      以至于独自想入非非,心有愧疚,所以又拘谨起来。
      如霰哪里能想到,不过袒露身形而已,竟能给林斐然这样的小菜鸟如此大的冲击,他还以为是她又见到卫常在,所以才拘束。
      他盯着她看了片刻,又念及她方才的举动,这才收回视线,如往常一般躺入。
      屋中灯火灭去,只有一点隐光,二人心思各异,谁都没有动作。
      如霰体内淬冰含霜,十分不适,但她此时似乎不大习惯,他把握着尺度,便没有靠近,但数息过后,林斐然悄然凑近,那热意源源便不断传来。
      她小声道。
      “今天的我什么都没看到,也没有回想,你不用介怀。”
      如霰静了片刻,还是没忍住弯唇轻笑出声。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另一厢,传信的阵纹断开,卫常在那冷如珠玉的声音在这间大殿回荡片刻,后归于无声。
      张春和站在香炉前,宽大的袖袍半挽,目色平和安静,手中净白的拂尘扫着香灰,簌簌声响,如夜里交叠的木枝,也如游走于枯叶中的长蛇。
      这是道和宫的拜祭先辈的殿堂,他虔诚打扫完香灰,又将拂尘横放臂间,对众多玉牌躬身行礼,念上一句“无量”后,转身看去。
      殿堂中央,正坐着一个强作镇定的少女,她穿着一袭粉衫,抑制不住地颤抖,身上长索紧缚,正诧异盯向这里。
      张春和平静看去,启唇道:“常在说此时正与你在青丘共处,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,他为什么要说谎呢?”
      “秋瞳姑娘,你知道答案吗?”
      第243章
      静谧的大殿中, 青烟袅娜,灯火煜煜,殿顶处开有一方八卦盘, 在张春和缓缓走近时,卦盘旋开, 阴阳相离,露出一寸天光。
      雪明的日色投下, 映入那双苍老而不显浑浊的眼中, 他静静看去,神色平和,如同庙宇中的塑像, 看不出半点戾气与恶意。
      唯有万物恒同的淡漠。
      他并不是在质问秋瞳, 语气也并不尖锐,就像他不会去质问一只兔子、一只蚂蚁。
      他追寻天人合一, 修的也是此道——至少从前是如此。
      他早已习惯万物同一,不会轻贱任何一种生物, 亦不会看重任何一个人。
      他看了看眼前这个少女, 手中拂尘扬起又落下, 在秋瞳即将惊呼之时,一块松厚的蒲团横移而去,垫在她的膝下,身上交缠的长索也散开。
      在她诧异看来时,他只是缓声解释。
      “让人席地而坐,并非道和宫待客之道,但在众多历经两界大战的先辈面前,礼遇一个妖族,我也做不到。
      你姑且算半个弟子, 便如此跪坐。”
      秋瞳看着眼前这人,欲言又止,她小幅度揉着酸软的手腕,眼睛却四处看去,悄悄捻起剑诀,却始终没有得到太阿剑回应。
      “不必试了,在抓你来的途中,我便封了你的灵剑。”
      他一顿,眼中浮现一点浅淡的笑意,却并不亲和。
      “很惊讶吗?虽是太阿剑,但在你手中,它连十分之一的威势都未能发出,封它并不算难。”
      秋瞳更是惊讶:“那个黑衣人是你?”
      她记得自己被黑衣人掳走那日,只在最后关头见到青平王出手阻拦,但他耗损太大,没能将此獠完全拦下,他们就这样离开了青丘。
      远离途中,秋瞳曾有过挣扎,但却被那黑衣人反手拍晕,再醒来时,便到了这座殿中,见到了张春和。
      她以为那个黑衣人是他派去的人,没想到竟然就是他自己,他竟然会亲自动手?
      秋瞳有些匪夷所思。
      “自然是我。”他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,“这件事太过重要,让谁去都不放心,只有我亲眼见到,才能确认他真的不在你身旁。”
      秋瞳此时完全回过神,心中虽然还有前世留下的恐惧,但如今的她已然不是前世的她。
      她目光闪烁,双手紧攥裙摆,稳下声线:“你想通过这个,确认什么呢?”
      张春和偏头看她一眼,忽然又不作声,只是以这样侧目的视线打量、忖度着她。
      对秋瞳而言,这种视线极其压迫,如有实质一般沉沉坠在头顶,似乎能将她心中所有的秘密全都榨出,令她无处遁形。
      她也的确有一个秘密,那就是重生一事。
      先前同林斐然交谈时,她并没有详细提起。
      张春和将师祖曲谱交给她之前,曾看了她许久,目光变换,探究、思索、忖度、了然——
      这一切都明晃晃写在他眼中,他没有隐藏,就这么展露在秋瞳眼中。
      然后将曲谱交给了她。
      秋瞳不知道他想通什么,心中总是惴惴不安,但又忍不住宽慰自己,一般人又怎么会猜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。
      这么想着,在他投来的视线之中,秋瞳的心跳却越来越快,额角甚至渗出薄汗。
      仿佛又回到了前世,那时她与卫常在情愫暴露,他也是这般凝视着他们,但不同的是,那时的他眼中带着愤怒与惋惜。
      张春和看着她,神色平静。
      “我要确认的事,已经有了结果。
      至于你,你问我要曲谱那日,就该想到会有什么后果。
      一个妖族,怎么会要这样偏门又晦涩的功法,还特意只拿走下部。
      重来一世,秋瞳,你仍旧没有什么长进。”
      咚然一声,似乎有什么无形中袭向她的脑袋,震得她有些眩晕,心跳如麻,掌心中都泛起薄汗。
      秋瞳眼睫一颤,攥紧衣摆的手几乎发白,但她只是微微垂头,面上维持着先前的镇静。
      “功法是家中长辈所要,其余的,弟子倒听不太懂。”
      张春和轻笑一声,细白的拂尘绕过她身侧:“听不懂便算了,重生也好,复活也罢,我本就不在意你的事。
      只是原先你还有些用处,现在么——
      如今我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,你已经用不上了,且在这里等上一段时日,之后,我或许会放你回去。”
      这段话云里雾里,仍处于震惊中的秋瞳无暇细思,等他说完,心中更是涌出一阵不安,正是既惊又忧之时,身后殿门忽然被敲响,她吓得惊呼一声,回头看去。
      殿外敲门声微顿,随后又规律响起,直到张春和应声,那笃笃声才停下。
      “师尊,密教传报,要我们寻出一个人。”
      秋瞳的目光惊疑不定,沉厚的殿门并未完全合拢,甚至露出半指缝隙,一道颀长的影子斜斜投进,甚至还有一角衣袍并着微风吹入。
      这声音她认得。
      蓟常英。
      不论是前世还是现世,秋瞳与这位大师兄的交集都不算多,但印象却很是深刻。
      前世她与卫常在携手,道和宫门人大多都不同意,甚至三番两次阻拦,而蓟常英却是为数不多的支持者,他甚至还帮过二人逃跑。
      她现在还记得,那时在无尽海旁,蓟常英赠了他们不少丹药,然后说。
      “世间有情人总是多分离、多遗憾,但我更愿见终成眷属,不必担忧师尊,我会多劝劝他的,时日一长,他也会想明白。你们去罢,路上多加小心。”
      蓟常英在道和宫并不是寂寂无名,相反,几乎人人都喜欢他,他和卫常在的关系也十分不错,但偏偏她和他却算不上熟悉。